承兑汇票灰色生意：企业融资难催生牟利新行当
原本是商业银行为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、融资贵的一项表外业务，在银行、掮客、企业的合力作用下形成了一桩反复“流通—贴现”的地下生意——承兑汇票与业务制定的初衷越来越远。
《中国企业报》在采访中发现，承兑汇票正面临一种尴尬：一方面，动辄长达半年的承兑期限已经被最需要现金的中小企业视为鸡肋；另一方面，它正成为一些大企业的利润增长点，甚至沦为一些业内人士的牟利工具。
大企业的利润增长点
承兑汇票是由债权人开出的要求债务人付款的命令书，当这种汇票得到银行的付款承诺后，即成为银行承兑汇票。银行承兑汇票作为短期融资工具，期限一般在30天到180天。
“当下从银行只能贷到承兑汇票。”在浙江瑞安开办针织内衣厂的老唐（化名）在接受《中国企业报》采访时如此表示。
老唐说，对于像他们这样规模不大的企业来说，承兑汇票就像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。尽管如此，承兑汇票也不是那么容易贷到。首先要到贷款银行存一笔保证金，比如存入100万元，银行会贷给你200万元的承兑汇票。而企业面临的问题是，承兑汇票一般是6个月兑现，不能直接当现金用。需要现金，只能用承兑汇票去贴现。
“贴现就是增加成本呀！”老唐告诉，贴现一般有两条路：一种是直接去银行贴现，有的银行专门收承兑汇票；另一种就是去资金中介那里贴现。
承兑汇票除了很低的交易手续费，并不需要银行利息。但如果去贴现，就意味着得支付银行6个月的贷款利息。当然这是最简单、最直接、也是最省钱的一种方式，毕竟只是银行利息。问题是，“银行也有指标的，并不能随时贴现，这个时候又回到贷款时一样，你得找关系，支付一定的好处费——很多做承兑汇票的人都与银行内部有关系。”老唐说，“如果银行仍没有指标，只能找专门做承兑汇票生意的公司，他们既有雄厚的资金，又有银行关系。除了正常的6个月的银行利息外，再加一笔不菲的中介费。这些最终都成为了企业的融资成本。”
在温州做皮革生意的老谢（化名）并不需要银行贷款，但是他也怵承兑汇票。老谢的企业做得比较大，年销售额在亿元以上。老谢告诉，他的客户基本都是各地大的制鞋企业，这些企业往往不给现金，而给承兑汇票。“我要那么多承兑汇票干吗？承兑汇票不能当现金用，要投入生产唯一的办法是去贴现，那成本就高了。”
老谢说，大企业的处境则不一样。一家大企业下面往往有成百上千家的配套下游企业，多少企业抢着和他们做生意。“你不要承兑汇票，多少企业抢着要。所以你一点办法都没有，能拿到承兑汇票已经不错了，总比它拖你款强吧。更可恨的是，一些大企业专门去银行贷承兑汇票用来支付下游企业的货款。付承兑汇票省了一笔利息，然后他们还反过来收购承兑汇票贴现，再赚一笔银行利息和中介手续费。这样，一进一出，循环往复，居然把承兑汇票做成了他们的利润增长点。”
“掮客打打电话月入10万元”
刘涛（化名）供职的公司位于温州车站大道一处商业楼内，XX金属材料公司的小牌子并不醒目。推开玻璃门，简陋的两居室内报纸、杂志、早餐很随意地堆放在桌子上。但是，这并不妨碍他做着上亿元甚至几十亿元的生意。
刘涛的真实身份是汇票掮客。他对《中国企业报》直言，公司看起来虽然是一家贸易公司，但实际上主要是做承兑汇票生意。他说，按照规定，要办理承兑汇票，必须要有贸易合同。但是，很多企业贷款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购买材料或者产品，而是为了别的投资或者流动资金用，所以就得虚拟贸易合同，他们就承担这样的角色。作为专门的公司，他们提供虚拟贸易合同并开具发票，帮助企业完成承兑汇票贷款所需要的手续。另外，他们帮助有需求的企业收购承兑汇票，形成一条完整的承兑汇票产业链。
刘涛告诉，有几种人能做承兑汇票生意：第一种是在银行有关系的人，利用自己的关系促成贴现；第二种是有很多需要贴现的企业资源的人，有需求才有供给；第三种是既没有银行关系也没有企业关系的纯粹中介，通过打电话或者其他方式获得的信息促成承兑汇票贴现；第四种是既有雄厚资金又有相当银行人脉的人，既可自己直接贴现，也可通过关系银行贴现。
刘涛甚至对表示：“你是报社，手上企业资源肯定很多，完全可以做这种无本买卖，赚取中介费。现在市面上的手续费一般是一百万元收一二千元，不要小看这一二千元，承兑汇票很多都是上千万元的，算下来数目就可观了。”
刘涛说，现在做承兑汇票的公司很多，企业往往也是货比三家，希望价格尽量低些。由于并不一定能马上找到上家，有的汇票要转几手才能贴现。他曾经收到过一张承兑汇票，到他手上已经是第五手了。也就意味着这张承兑汇票除了支付正常的银行利息外，还要支付5次中介手续费。
“你要做上这行，连都不要干了。”刘涛调侃道，有的掮客就坐在宾馆大堂打打电话，一个月也能赚上10万元。
畸形化的承兑汇票
承兑汇票贴现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新型生意。
老唐告诉《中国企业报》，许多北方城市银行都纷纷在温州各地设立办事处，专门收购承兑汇票。他说，北方以及中西部地区很多银行的贷款放不出去，转而利用银行的资金，直接收购承兑汇票，帮助企业贴现。而因为承兑汇票有开票银行担保，到期可直接承兑，不存在任何经营风险。
刘涛告诉，承兑汇票贴现生意全国各个地方都有，但温州还是非常活跃的地区之一。据他所知，某银行20天就兑完了50亿元额度。
辗转找到温州某银行一位行长，这位行长听了的来意之后，拒绝了的采访要求。他直言，承兑汇票的水太深了，温州很多人吃这个“铜”（指承兑汇票生意），“揭开来要砸掉多少人的饭碗，甚至很多人要去坐牢的”。
浙江某银行原行长告诉，承兑汇票是根据票据法制定的一种表外业务，本来是为那些有贸易业务，但又没有资金的企业提供一种由银行提供担保的信用业务。特别是在近几年，在中国经济增速整体放缓的大背景下，企业的现金支付能力大幅减弱，再加上*府调控货币增速抑制信贷过快增长的*策下，企业从银行获得直接资金支持的能力也受到抑制。尤其是中小企业，很难从金融机构直接获得资金，在这种情况下，票据业务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。
但问题是，由于信息的不对称以及权力垄断形成的腐败，承兑汇票已经变成一种畸形的银行业务。一方面，有的企业为了获得贷款，不惜造假，虚拟贸易合同，骗得贷款；而一些业内人士由于控制着银行信贷权力，在利益的驱动下，参与其中，使承兑汇票变成一种生意，给金融业带来了极大风险。
“现在大家都缺现金，但你能有什么办法。”一位不愿具名的企业家无奈地表示，只要是银行开具的真实的承兑汇票，中小企业肯定还得继续使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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